【散文】十年漂流
早晨出门办事,惊见白茫茫的浓雾笼罩空荡荡的大马路,唯有拨雾前行。难不成中午会阳光普照,酷热难当?怎么可能,四月入秋以后,下了好些天的绵雨又湿又冷,太阳老早放寒假去了。 好久没见到这种景象。大概十余年前吧,晨间的雾笼罩老家屋前原是米田的茅草丛,伴随热带凉快的晨风袭来。母亲对着白雾愁叹:“下午要热死了。”吉兰丹气候非常热,我不止一次从外地朋友口中听到这种说法,仿佛吉兰丹境外的大地都罩上一层滤网,唯独这半岛的东北角向热浪赤裸裸地敞开胸怀。或许自己是怕热体质,面对微热酷热闷热,一律按出油大汗淋漓统一处理,觉察不出任何区别。只要人在这赤道半岛,无论去到哪里,擦汗的手帕都是我随身必备。 从吉兰丹出走以后,曾经不以为意的许多寻常事,变得值得深究起来。在雪州沙登上大学那会儿,各种新生见面会总逃不过“你来自哪里”的开场白。 我是吉兰丹人。 你不像吉兰丹人!对方惊呼。怎样才像吉兰丹人呢?还以为吉兰丹的华人皮肤都比较黑呢。 我母校倒是有好几位皮肤黝黑的同学和老师,外人乍看常误以为是友族同胞,却拥有华人姓名。我的这些老师们多为国语老师,马来文造诣绝好、浓稠的吉兰丹土语张口就来、课后口操福建话,因为将自家孩子送华校念书自己也会几句华语。后来才渐渐知道,这些过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师同学,竟是被称作福建暹的群体——早期从唐山南来的华人与当地暹罗妇女通婚的后裔,与驰名海外的峇峇娘惹一样,都是马来西亚的土生华人,然而宣传力度却远远不及后者。 前些年,吉兰丹好不容易出现一家民办文物馆,专门推广吉兰丹土生华人的传统文化和历史文物。母亲对其嗤之以鼻,感叹她奶奶当年的一套 Kebaya 没保存下来,一串胸前扣饰都是纯金的,比馆里的展示品精致多了。我笑她说,谁叫你们只当它是旧东西,可惜这保留文化的远见和毅力,赶不上你们抛弃它的速度。 得知我的原乡后,马来同学和老师两眼发光。来,说句吉兰丹话看看!面对一张张兴致勃勃的脸,实在不忍叫他们失望。 Nok kecek gapo? (要说什么呢?)我从有限的词库里挑出最有把握的一句,故作轻松脱口而出,就此糊弄过去。 有!有!有那个味道!对方总是不吝于拍手叫好。 我的吉兰丹话说得不好。小时候上学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行我素,家乡话都是在离乡后才开始练习。初时还将标准马来口语和吉兰丹话混淆不清, sama 说成 supo ( serupa ),对方一听立刻看穿底细。哈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