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散文】月光下慢行的蜗牛
五月伊始,岛国午间隔三差五下起热雨。入夜后,空气中厚重的潮气久久未散。下了地铁,我彳亍于组屋间的走道,而这一路,我遇见了三只蜗牛。 第一只在天桥边,我没停下脚步。第二只在树下,我眄视着它,大步略过。第三只不偏不倚窝在步道中央,我最终蹲了下来,静观它的动静。或许它在爬行,我猜,只是缓得仿若静止。或许它是累得走不动了,毕竟身后背负那么大的房子。我抱着膝,任由脑袋从呆滞的瞳孔流放出去。稍稍举头仰望夜空,天上的星星不经意间变得更遥不可触,而挂在树影背后的弯月在慵懒地微笑,仿佛在嘲笑我不懂蜗牛的幸福。 这次南迁,比早前迁得更远了些,跨越一片海峡,迁到这座比南端更南的岛国。 那夜从家乡启程,夜行的路途漫漫,车窗外沿途零星的光点,一个接着一个掠过,一生注定驻留在他人的归途。幽暗的车厢里,弥漫各种深沉的呼吸,在涣散的夜里膨胀、渲染。当长途巴士驱入夜的深处,我已记不清每一张上车时的面容,漫漶的记忆里只剩下一丛丛不疾不徐往车厢内移动的剪影,或披裹着外套寒衣,或手捏一张票根,唇间呢喃着碎语对号入座。 坐躺在颠簸的睡梦中,我循着芦苇丛里的嶙峋小径,追逐一只七彩飞燕,却又总在氤氲山雾中迷失自己的踪迹。 十二小时的长途,浸泡在浓稠的夜色与车内干燥的冷空气中。从一个热带半岛,越过长堤,踏上一座热带岛国,没有时差的隔阂,却也消耗了一夜的梦。曾几何时,高铁的铮铮铁轨,敲响了在同一个白日抵达目的地的希冀。奈何朝野更迭,再次将这份美好的冀望,拉扯成白日里一道纤长的梦痕。 第一次离家远行,是五年前的事了。那时候,离开土生土长二十年的故土,领着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,满怀憧憬与自由,连夜翻山越岭奔向半岛西南方的城市。那时与人道别,还不懂感伤。 记得离家后,母亲打来第一通电话,我仍在蒂蒂旺沙山脉蜿蜒的山道上晃荡。谈笑间,和母亲说起离家前被遗忘在床角的旧袜子,母亲说丢了,尾音像系上沉重的大石,骤然坠入一片无垠的静默。 “丢了之后,才真的感觉你真的不在家了。” 电话另一端,是一把瞬间老去的嗓音,...